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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沈龍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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換命?

我擰著眉心看向許子恒,“這是什麽意思?”

“那,我說完了你別害怕。”

路燈照耀下,他面色格外凝重。

但下一句話還沒說出口,就被一道忽然響起的慘聲打斷了。

“啊!救命,救命啊,有沒有人救救我,放開我,你這個畜生!”

尖厲的女聲,混著陰沈的夜色,聽起來更顯淒厲。

我嚇得一抖,之後跟許子恒齊齊轉頭看向動靜傳來的方向。

是個公共廁所。

聲控燈亮著,鏤空的墻上緣隱約能看到光影晃動。

深夜,公廁,呼救的女聲。

猜也能猜到是怎麽回事。

許子恒猶豫著開口,“那是……”

“強奸。”

我沈聲開口。

之後加快速度跑了過去。

許子恒也回神,跟了上來。

離得越近聲音越大,等到了跟前,已然能確定人在女廁所裏。

我也顧不上男女有別,當時就要往裏闖。

卻被許子恒忽然發力,拽了一個趔趄。

“別進去。”

沒料到他會阻攔,我動了怒,壓低聲音吼道:“這種事不能不管!”

但他卻沒撒手,反而盯著我,格外嚴肅地開口:

“那裏面不對勁,沒有人氣,陰氣還特別重!”

沒有人氣?

我動作僵在了原地。

裏面沒有人氣的話,那呼救的又是誰?

難道……

“沒錯。”

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,許子恒沈著臉,重重點了下頭,“是陷阱,有人故意施了障眼法,來掩蓋外洩的陰氣,恐怕就是為了吸引我們過來。”

我心裏一沈。

很快就意識到剛才不該那麽沖動,把我們兩個都拖進了麻煩裏。

“那現在怎麽辦?”

“跑!”

許子恒拽著我的胳膊,使勁往路燈下跑了過去。

而他話音剛落,廁所裏的聲控燈就開始明暗交替,陰風裹挾著嘶吼聲猛地迫近。

許子恒一面推我,一面掏出符咒往身後扔。

但原本在醫院能定住小虎的符咒,現在拋出去卻一點用都沒有。

可想而知,身後追著的東西到底有多厲害。

路燈昏暗,辨認方向不是易事,但我腳下的速度卻絲毫不敢放慢,咬著牙往前沖。

而偏偏在這時候,前頭出現了一個十字路口。

因為糾結,所以我下意識放慢了腳步。

就在這個間隙,陰風越逼越近,整個人仿佛被扔進了冰窖裏,涼意直往五臟六腑逼。

我凍得打冷戰,連擡腿都成了奢望。

不行,跑不動了。

上下眼皮像是在打架,瘋了似的往一塊粘。

視線也漸漸迷離……有個模糊的背影在眼前閃過。

然而就在意識即將消失時,背後忽然傳來一股大力,迫使我往前奔了好幾步。

那股刺到骨頭的陰冷終於消散,原本無法擡起的雙腿也恢覆了正常。

風聲裹挾著許子恒的喊聲,清晰地鉆進了我的耳朵裏。

他說:“往左!去最近的派出所!”

我精神一振,幾乎瞬間就理解了他的想法——派出所評公正,斷是非,正氣凜然,普通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。

去那確實是最好的選擇。

我瞬間調整了逃跑路徑。

不過,許子恒怎麽辦?

想到這,我借著轉彎的瞬間,偏頭看向身後。

才發現他正艱難地舉著木劍,抵著一團黑氣。

而更詭異的是,那黑氣雖然看上去沒有實體,但阻力卻大得驚人,我甚至看到了他手臂上暴起的青筋。

註意到我回頭,他又咬牙喊道:“快跑,不用管我,他們的目的是你,不會拿我怎麽樣!”

那團黑氣再次逼近,看樣子確實是想繞開許子恒來追我。

我趕緊咬牙提速,拼命把距離拉開。

雙腿又酸又痛,幾乎已經麻木了。

萬幸派出所離得不遠。

在我徹底虛脫跑不動之前,終於到了地方。

看到亮著燈的警徽,簡直像看到了救命恩人,我連滾帶爬地奔過去推門。

門被推開,而我也直接摔了進去。

還在地上滾了一圈。

在看到那團黑煙確實停在派出所門外,沒能追進來之後,才終於放下了心。

當即也顧不上要爬起來。

就躺在地上,大口地喘著粗氣。

再之後,視線偏轉,卻看到了桌子後面。

一位警察手端泡面碗,目瞪口呆盯著我。

“報案?”他放下刀叉,問我。

而我大腦一片空白,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話。

畢竟因為被鬼追打不過,無奈之下只能來派出所避險這種說法,只要我敢說,就肯定會被當成神經病。

所以楞了半天,最終也只能點頭附和,說:“是,我要報案。”

之後撐著地面,站了起來。

“什麽案?你坐下來仔細說說。”

聽我這麽說完,那位警察立刻推開了手邊的泡面碗,表情也嚴肅了起來。

甚至還拿出了記錄本,認真負責。

事已至此,我也只能硬著頭皮開口。

“是,那個,我弟弟走丟了,找了好長時間都沒找著。”

“人口走失是嗎?那請問走失的大概時間,走失人的年齡、性別、特征,以及走失前的衣著打扮,您還記得嗎?”

“這個……”

我被問蒙了,手心直冒冷汗。

撒謊,還是面對警察撒謊,如果不是遇到這些破事,我是一輩子都不敢這麽做的。

一咬牙,想到了確實狀況不明的許子恒。

“我們是在靜安路的十字路口走散的,他年齡大概二十五歲,男性,穿了一套白色的休閑裝,上衣是個帽衫,棕色卷發,大眼睛高鼻梁……”

我正努力憑記憶覆述許子恒的特征。

但對面那位警察記錄的動作卻頓住了,擡頭打斷了我。

“請等一下先生,您說的那位走失的弟弟,是成年人?”

我楞了一下,點頭,“是啊。”

“走失時間不足 24 小時?”

“對。”

“那請問他是否有智力缺陷?行為無法自理?”

我下意識停頓,沒敢答話。

畢竟這話一出,其實暗含的意味已經很明顯了。

一個具有自理能力的成年人,走失還不到 24 小時就來派出所報案,怎麽想都是不合理的。

我心虛地偏頭,避開了對方考量的視線。

但警察到底是警察。

哪怕我選擇沈默,他也能從沈默裏得到答案。

對面的人眉頭微皺,終於徹底放下了紙筆,“先生,請不要來派出所開這種玩笑,這是違法的。”

“不,您別誤會,我真不是故意來找事的。”我趕緊開口道歉,“主要是……當時情況很特殊,我是真怕他會出事。”

“什麽特殊情況?大半夜的,還能鬧鬼不成?”

對面又捧起泡面碗,繼續那頓被我打斷了的工作餐。

但我卻被那句隨口猜測,嚇得心尖一顫。

“這個……”

之後就徹底陷入了沈思,到底該怎麽解釋,才能既不用撒謊,又不會被當成神經病?

對面的警察眼都不眨地盯著我,滿臉都是“不用解釋了,我早覺得你這人不太正常”的表情。

糾結,尷尬,為難,還不能起身就跑。

幸好有人推門進來,打斷了室內僵持的氣氛。

那道視線挪開,一直圍繞著我的銳利壓迫感也終於散了。

我也回頭。

許子恒就站在門口,手裏抄著那把木劍,半邊身子探進門內,氣都沒喘勻就問我:

“小莊哥,你沒事吧?”

“應該沒什麽事。”

只是讓警察叔叔誤會了,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脫身而已。

那警察人至中年,經驗豐富,一眼就根據我之前說的特征,認出了許子恒。

探究地看向了我,“這位就是,你說走丟的弟弟?”

身體往椅子背上靠去。

“解釋解釋吧,到底怎麽回事?”

態度嚴肅,顯然也覺得這情況怪異,得弄清楚。

我咬牙開口,正準備把問題都攬下來,說我是在惡作劇,然後好好道歉,頂多也就是被教育一下。

但身後的人卻搶先開了口,“抱歉,不方便解釋。”

我被許子恒大膽的舉動嚇了一跳,但話已經說出來了,就算再沖過去捂住他的嘴也沒用了。

警察表情變幻,有意外,也有惱怒。

“警察叔叔,您別生氣,他就是隨口一說。”我趕緊道歉找補。

哪知許子恒卻一點都不領情,徑直走進來。

擋在了我跟那個警察中間。



直至走出派出所,站在樹底下的路燈旁邊,我依舊覺得跟做夢一樣。

怎麽也想不通,為什麽許子恒掏出了一張卡片,給那位警察看了一眼之後,對方就什麽都不過問的,直接放我們走了。

我百思不得其解,問他給警察看了什麽。

“你說這個啊。”他神秘地笑笑,又拿出了剛才那個東西。

藍框白邊,竟然是張塑封過的工作牌。

上面寫著:特殊管理部門,許子恒。

牌子上沒有具體工作單位,但左上角那個清晰的警徽,卻格外明顯。

我一楞,“你是警察?”

“哪能啊?”許子恒搖頭,收好工作牌,“算是顧問吧,在遇到惡鬼參與的案件時,給警方提供參考意見、調查意見,警方有自己的人員組成,接受過系統的刑偵教育,更專業。”

因為保密協議,許子恒不能透露太多。

但我卻隱隱約約意識到,這個世界,或許跟我以前想象的不太一樣。

看到許子恒手裏的木劍,我才想起來問:“對了,你剛才是怎麽脫身的?沒有受傷吧?”

許子恒搖頭。

“沒有,你剛離開,那團怨氣就追了上去,根本沒有跟我纏鬥的打算。一團不成型的怨氣,在沒有惡鬼寄托的前提下,卻依舊有明顯的目標,顯然是有更厲害的人在背後操縱。”許子恒表情凝重,下了結論,“他們應該,是沖著你來的。”

“我?”

我死死擰著眉心。

可為什麽?

我普普通通一個人,沒錢沒權,爛命一條,除了倒黴撞鬼之外沒有任何特點,到底哪兒值得別人這樣絞盡腦汁來害我呢?

我正想著,身後卻冷不丁地響起一道女聲。

“不是,他們的目的不是你,是我。”

是誰?誰在說話?

那聲音輕輕柔柔,但卻透著一股子空洞的冷意。

可這附近根本沒有其他人啊。

我嚇得一激靈,擡頭就看到,許子恒正死死地瞪著我身後。

心底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,僵著脖子轉身。

果然,看到了一個身穿白裙子的身影。

是個小女孩,麻花辮,齊劉海,臉色慘白,長相跟那個相框裏的照片一模一樣。

她的身影在路燈的照射下呈半透明的狀態,到我胸口那麽高。

很明顯不是人。

我後脊發涼,趕緊後退幾步跟許子恒並排,驚恐地盯著她。

卻聽到了一聲冷哼,“對待救命恩人,你就這個態度?早知道不救你,讓你死了算了。”

這話顯然是對我說的。

那雙黑白過於分明的眼睛,直直看了過來。

我一楞,這才想起那天被鬼打墻,那老太太消散前說的那句話。

試探著開口問道:“那天是你救了我?你就是薛姑娘?”

對面冷哼一聲,默認了。

許子恒攥緊木劍,十分疑惑,“是你跟他簽了冥契?可你為什麽背了這麽多條人命,卻還沒變成惡鬼,可以自由顯形?”

“那是因為,我殺的都是害我的人。”薛姑娘瞥了許子恒一眼,冷冷答話。

“不對。”許子恒搖頭,“人命就是人命,無論有什麽因果,惡鬼滯留人間,傷了人命都不可能不被反噬,你在撒謊!”

“跟你撒謊?”薛姑娘視線銳利地掃過來,顯然動了怒,嗓音尖銳,“你配嗎?”

下一秒勁風浮動,許子恒頭頂的大樹嘩嘩作響,搖搖欲墜。

他抄起木劍,架勢防備。

剛剛還算和諧的氛圍,瞬間變得劍拔弩張。

我趕緊攔下許子恒,壓著他手裏的木劍,小聲勸說:“先別激怒她。”

她身上背著人命,如果真想殺我大可不必主動現身。

現在不光主動顯形,還不排斥交流,那應該沒有動手的意思,不如先把情況問清楚。

轉身把許子恒擋在身後,繼續問她:

“那你這幾天一直都在跟著我嗎?”

轉移話題成功。

她身上的戾氣散了幾分,“廢話,不然怎麽救你?”

童聲稚嫩,但語氣依舊兇悍。

“可車禍的時候,你為什麽要害我?”

我之前想不明白的,也是這一點。

不知道為什麽她車禍的時候想撞死我,後來鬼打墻的時候又出手相救。

難道必須由她親手殺死我才行?

但她聽完這話卻是一楞,臉上現出幾分疑惑,“我什麽時候害你了?要不是我在關鍵時刻,控制了那個被奪舍的司機,你早就被撞死在路邊了。”

隨著她冷冷的聲音,回憶裏的畫面交錯。

拼湊出了一個跟我之前的推測截然相反的真相。

那個司機早在我上車之前,就已經被奪了舍,有人控制他,要讓我死在那輛車上。

所以她才出手。

目的不是害我,而是救我。

“可這樣的話,到底是誰要殺我?”

我總覺得情況錯綜覆雜,越理越亂。

“應該是那些人。”薛姑娘擡頭,視線深沈,臉上的表情也換成了跟樣貌極為不符的老成。

我正想問她是哪些人,卻聽到兜裏的手機“嗡嗡”震了兩聲。

有人打電話。

但我還沒來得及接,對面就已經掛了。

鎖屏界面顯示著未接來電的提醒,以及一條短信。

我下意識戳了進去。

才發現竟然收到了一張圖片。

照片裏的人歪著頭坐在輪椅上,閉著眼,眉頭微皺,穿著熟悉的病號服。

那是我爸。

照片的背景光線昏暗。

但不難認出,是我住的小區的大門。

護工的號碼我存了,之前還在微信裏告訴我他們已經到了酒店,一切順利,絕不可能在這時候帶著我爸坐輪椅出門。

可這又是怎麽回事?

難道我爸也被那些人盯上了?

我嚇得手腳發涼。

下意識把電話撥了回去。

與此同時,下一條短信也進來了,文字消息提示從屏幕正上方彈了出來,“給你點的奶茶怎麽沒喝?”



見我表情不對,許子恒出聲問我:“怎麽了?”

薛姑娘也看過來。

“我得回家一趟。”我心裏發沈,緊緊攥著電話,“我爸好像出事了。”

“什麽事?”

我搖頭,解釋不清。

許子恒見我表情嚴肅,到底沒再問下去,只是略一思索後開口,“那我跟你一起。”

我點開打車軟件。

因為是淩晨,所以附近的車並不多。

最快接單的司機,也要從三公裏外開過來。

等車期間,許子恒湊近,看那張照片和消息。

“你確定這是你住的小區?”

“肯定不會錯。”

門口的燈牌,亮著燈的保安亭,包括大門左側的花壇,我都記得清清楚楚。

“可是對方綁架了你父親,又為什麽要帶他去你住的地方?如果真是威脅的話,帶去你找不到的地方,震懾力不是更強嗎?”

我搖頭。

反覆看著那張照片。

心裏亂成了一團。

根本摸不透對方的打算。

這時候車終於來了。

出租車在路邊停下,打著雙閃,師傅搖下車窗問:“3723?”

“沒錯。”

許子恒動作靈活,已經坐上了副駕駛。

而我下意識敞開後排的車門,對薛姑娘讓了句,“你先上。”

但她卻並沒上車,只是表情覆雜地看著我。

反而是駕駛位的司機,死死盯著後視鏡,抖著嗓子開口,“大……大兄弟你……你跟誰說話呢?”

我動作一僵,這才意識到薛姑娘是鬼,並非所有人都能看到她。

得虧許子恒反應快,直接從副駕駛位跳了下來,重新坐進後排。

之後佯裝埋怨地開口,“咳,你這人真是,分開一會都鬧脾氣,我跟你一塊坐後排行了吧?”

“哦哦,好。”我後知後覺地配合。

見狀,司機終於松了口氣。

“哦,鬧……鬧脾氣呢,嚇了我一跳,大半夜的,我還以為鬧鬼了,真有什麽我看不見的人。”

“師傅您別怕,法治社會,哪來的什麽鬼。”

許子恒笑呵呵地解釋。

我也趕緊上車。

而車外的小姑娘身形一閃,不用開門就坐在了副駕駛位。

汽車發動。

但車內的氛圍卻格外尷尬。

司機對自己身邊端坐著的惡鬼本鬼毫無察覺。

從後視鏡裏,連瞟了我跟許子恒好幾眼,“沒事小夥子,你們想怎麽樣都行,我不歧視你們。”

我跟許子恒對視一眼,沒太聽懂這句話的意思。

只能隨口附和,“謝謝您啊。”

司機笑笑,又補了一句,“不管男女那都是愛情,不丟人。”

許子恒還在配合地捧哏,“是,您說得對。”

而我卻猛地回神。

不是。

這司機大哥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奇怪的東西?

趕緊拽了下許子恒的衣袖,阻止他繼續說下去,“行了,別說了。”

或許是聲音太小,他沒聽清,只能湊過來問我:“你說什麽?”

但這樣一來,我倆就挨得更近了。

後視鏡裏,司機大哥笑得深藏功與名。

媽的,這叫什麽事……

我很煩,但我不能說。

一路煎熬。

三人一鬼終於到達了目的地。

下車之前司機大哥還沖我倆擺手,“慢走哈,註意安全。”

我隨口道了聲謝。

之後就拽著許子恒跑進小區,直奔我住的那棟樓。

薛姑娘跟在我倆後面飄。

我家那一層關著燈,看不出有沒有人在。

離得越近,反而越緊張。

許子恒開口,“先去看看吧,情況不對就報警。”

我點頭,領著他進了電梯。

出電梯左轉,直奔我家。

門關著。

明明是住了好幾年的房子,但這一瞬間竟然有些害怕,不敢開門。

裏面不知道是什麽情況,我爸怎麽樣,有沒有受傷……

冷不丁地,薛姑娘忽然出聲:

“裏面只有兩個人。”

說完身形一閃,隱匿了行蹤。

估計是看我太緊張,才出聲提醒。

我道了聲謝。

兩個人,一個是我爸,那另一個是誰?

三更半夜,不能再拖了。

抄起放在走廊的拖把,之後咬牙擰開了面前的那扇門。

“哢嗒——”

門沒鎖,一擰就開了。

客廳漆黑一片。

窗簾沒拉,透進點月光來,照在茶幾和地面上,是跟我臨走前相差無幾的陳設。

人呢?難道不在我家?

正在我懷疑那張照片只是障眼法的時候,忽然聽到了腳步聲。

是從廚房裏傳出來的。

我跟許子恒對視一眼,一左一右地朝著那頭靠近。

走近了才發現,廚房的門虛掩著。

門縫裏漏出了暖黃色的燈光。

我手上發力,用拖把桿挑開了那扇門。

但下一秒,我卻楞在了原地。

燈亮著,廚房裏明晃晃的,裏面的場景一覽無遺。

系著圍裙的女人,正站在洗碗槽前,低頭洗碗。

見我出現在門口,那女人表情不變,只是擡手合上了水龍頭,說:“來了啊。”

淡定得好像大半夜在別人家洗碗的人,不是她一樣。

短發,高挑,眉眼間氣質利落。

我在記憶裏搜尋半天,也不記得在哪見過這樣一個人。

許子恒也一臉警惕,顯然也不認識她。

我只能先開口,“短信是你發的?你到底是誰?為什麽會來我家?我爸在哪?”

裏面的人聞言,用圍裙擦幹了手,看了過來。

“你父親好好的,在臥室睡覺。”

之後不答反問,“你知道沈龍嗎?”

我擰起眉心,“沈龍是誰?”

“哦,我忘了你不知道他的名字,那……小龍俠你應該知道吧?”

小龍俠?

這名字耳熟。

我想了半天才記起來,那個被嚇瘋之後,死在精神病院裏的小主播,ID 就叫這個。

“你說的是那個小主播?”

“沒錯。”她點點頭,“他叫沈龍,是我的親弟弟,前幾年跟父母吵架,才輟學去當了主播,但前段時間他忽然失聯,等再見面,就是醫院通知我去領屍體……反正,我一直查他死去的真相。”

我盯著眼前的女人,觀察她是否在說謊。

“我沒必要騙你,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。”

她捋了下頭發,視線銳利地看過來,“害死我弟弟的那個直播,你也做了,對吧?”

語氣篤定,視線堅定,不像在騙人。

我把拖把扔在了墻角,問她:“你查到了多少?又想通過我知道些什麽?”

“你比我想象中還聰明。”她眼裏劃過一絲讚許。

在親眼看到我爸確實好端端地躺在臥室睡覺之後,我也松了口氣。

客廳的燈打開了。

許子恒和那女人面對面坐著,氛圍沈悶。

我拿了兩瓶礦泉水出來,在許子恒身邊坐下。

向她介紹我倆,“莊宇,許子恒。”

她也大大方方地給了回應,“沈欣。時間緊迫,我就不賣關子了。我弟弟死了,警方得出的結論是自殺,精神狀況惡化嚴重,但我很清楚,我弟弟不是會自盡的人,尤其在一個月前,他還給我打過電話,很高興地告訴我,有個大老板賞識他,他馬上就要紅了。而我調查之後發現,我弟弟被送進精神病院前,做的最後一件事,就是那場兇宅直播。我很清楚我弟弟是被人害死的,罪魁禍首就是那場直播,但詭異的是,網上根本找不到關於那場直播的任何錄屏資料。我弟弟死因不明,那家醫院卻禁止探視,還拒絕出示他的診療記錄,而且我每次接近那家醫院,之後都會遭遇意外,就好像有人在暗中控制這一切,阻止我查到真相。”

我下意識開口,“所以我去和仁醫院的時候,你才會點那杯奶茶?”

她點頭,“從我弟弟去世之後,我就辭了職,專門調查這件事,雖然沒能找到真相,但唯一弄清楚的就是,那家醫院的目的不單純,貿然打草驚蛇對誰都沒有好處。”

“你說程飛要害我也是……”

“他在你家附近晃悠,看起來就目的不純。”

“謝謝。”

“不過你怎麽……”

怎麽會跑到我家,還把我爸帶了回來,跟沒事人似的在廚房洗碗?

這些問題我沒問出口,她卻了然,解釋,“你請的那個護工太膽小,估計察覺不對,怕惹事,所以把你爸一個人扔在小區門口就走了,我剛好在附近,又知道你家地址,就把人送回來了。”

我對這說法存疑。

掏手機去找那個護工的微信,想問問他現在在哪。

可消息發出去,卻提示我並非對方好友,需要驗證。

紅色的感嘆號異常顯眼。

佐證著沈欣的話。

艹。

我心中暗罵一句,實在沒想到竟然真被那個護工給騙了。

更多的還是懊惱,因為大意,差點讓我爸置身危險中。

收起手機,我又想起了一件事。

“你哪來的鑰匙?”

“你爸開的門,他以為我是你朋友。”

她態度坦然,挑不出任何偽裝的痕跡。

我心情覆雜,正打算道謝。

身側卻冷不丁地有人出聲。

“你撒謊。”

轉頭,才發現許子恒直勾勾地盯著沈欣,視線銳利。

沈欣皺眉,“你什麽意思?”

“莊叔叔魂魄不穩,絕非你口中的睡著了那麽簡單,雖然魂魄無傷只是受到了波及,但也說明曾有人在旁鬥法,你是道門中人對吧?”

沈欣身體後傾,防備之意十足,“你在說什麽,我聽不懂,我在小區門口認出了他父親,所以送老人家回家,有什麽問題嗎?”

許子恒冷笑,態度意外地強硬,直接伸手去掀沈欣的褲腿。

“那你身上的傷口,又怎麽解釋?”

沈欣動了怒,“你他媽有病,放開我,小心我告你性騷擾!”

一個掀褲腿,一個薅頭發,客廳裏一片混亂。

這變故發生得突然,我聽得雲山霧繞,根本不知道該幫誰。

怕鄰居找上門,只能先勸架。

“你們都冷靜點,有什麽事好好說不行嗎?”

但勸說無果,只能嘗試著把兩人分開。

混亂間,沈欣的牛仔褲下擺還是被許子恒掀開了。

一大片烏青的手掌印,覆蓋了她整圈腳踝,傷處冒著黑氣,隱隱還有擴散趨勢。

許子恒輕哼一聲,回到沙發上整理自己的上衣。

我也楞了,下意識開口,“這是什麽?”

“怨氣入體,現在看似沒什麽影響,但如果放任不管,怨氣會逐步擴散,不出三日就會侵蝕心臟,到時候人也徹底沒救了,會被怨氣操控,成為真正的活屍。”

沈欣冷著臉壓下牛仔褲,“不關你們的事。”

我爸好好的,只是魂魄不穩,因為有人在旁打鬥受到了影響,而沈欣受了重傷,甚至有可能危及性命……

我冷靜下來,說出了那個猜測。

“你救了我爸?”

沈欣別開視線,默認了。

怪不得。

程飛為了抓我,甚至不惜把醫院搞得雞飛狗跳,怎麽可能在沒抓到我的情況下,那麽輕易地放棄?

只能說明他更換了切入點,打算直接找我爸麻煩。

可沈欣救了我爸,又為什麽要隱瞞呢?

我坐直身子,斟酌著如何開口詢問。

許子恒卻搶先開了口。

“你是胎生天眼,對吧?”

沈欣一楞,猛地擡頭看向他,“你怎麽知道?”

這一次,她才終於說了實話。

沈欣開了天眼,能看到鬼魂,所以哪怕她領完屍體之後,根本進不去那家醫院,但依舊能根據醫院附近的冤魂判斷,他們做了很多不能見光的勾當。

所以她提醒我,想活命就不要靠近。

因為當時的我陽氣虛弱,極易被附體。

“那個來找你的年輕人,雖然身上沒有陰氣,但有不少冤魂在他附近徘徊,都是年輕女孩,其中還包括一個跟他血脈相連的嬰兒。”

我出聲詢問:“你說程飛?”

“沒錯,我以為他跟我弟弟的死有關,所以從你家樓下開始,就一直跟著他,直到他追上了那個護工,還把你父親帶到了酒店裏,準備作法……”

“然後你就出手,救下了我爸?”

沈欣搖頭,“不是,是他們先發現了我,派怨鬼攻擊,而你父親撕碎了那個人的符咒,救了我一命。然後我用防狼噴霧迷了他們的眼睛,還放了火。等逃出來之後,才打電話舉報他們舉辦封建儀式。”

許子恒“嘶”了一聲。

“以傳播封建迷信思想,被警察抓起來的話,怎麽也得教育幾天。”

我眼皮一跳,眼前的女人看起來情緒溫和,沒想到做事手段卻如此雷厲風行。

不過程飛又是怎麽回事,他跟陳喜是一夥的嗎?那最開始又為什麽要勸我拒絕直播?

我想不出原因。

但忽然記起一件事,問沈欣:

“可這樣的話,今晚的事你為什麽要隱瞞真相?”

她語氣深沈地開口,“匹夫無罪,懷璧其罪,我的特質特殊,不能輕易暴露。”

我一楞,但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
許子恒說胎生天眼的人很少,算得上萬裏無一。

而且大多數人命格衰弱,活不過成年。

而沈欣顯然早過了十八歲。

她帶著天眼,命格又好好的,難免會惹來其他人覬覦,防備心重一些也正常。

“抱歉,騙了你們。”

“沒事,理解。”我沒深究這個,問她,“那你腿上的怨氣怎麽辦?”

她雙手抱臂,往沙發上靠去,“沒事,不用擔心這個。”

“你知道怎麽解決?”

“你有辦法?”

我跟許子恒齊齊出聲。

她卻搖頭,表情坦然,“他剛才不是說我還有三天時間嘛,我一定能在三天之內找到真相,查清楚小龍的死因,給他報仇。”

……

合著,就是等死唄。

許子恒也無奈地開口,“不是,你這人腦子是不是不太好使啊?”

沈欣聞言瞪了他一眼,“你腦子才不好使呢,歲數不大,頭發染得倒是黃,你要是我弟弟,我非把你腿打斷了不可。”

許子恒猛地拍了下沙發,眉頭緊蹙地站了起來,“你胡說。我這是亞麻棕!”



現在重要的是頭發染了什麽顏色?

我起身隔開兩人。

問許子恒:“像這種怨氣入體,你應該知道怎麽解決吧?”

“我師父會處理。”

“那你師父能幫忙嗎?”

“能啊,反正你家不安全,加上你被換命的事,我本來就打算明天帶你和叔叔去求助師父的。”

我松了口氣。

“那就行了,你先坐下。”

之後又看向沈欣,“他明天會求他師父幫你治療,不過你既然有把握在三天之內查清楚真相,那應該已經找到線索了吧,說一下你都查到了什麽,我們共享信息。”

提起正事,沈欣也嚴肅了起來。

“那些藏在幕後的人,好像在尋找特殊命格,然後逼迫利誘對方簽署冥契。”

“什麽叫特殊命格?”

“我也說不清楚,但我能感覺得出來,你,還有小龍,你們的魂魄給我的感覺很像,但具體哪裏像,又說不出來。”

“所以你打算,先一步找到有特殊命格的人,然後守株待兔,抓到那些人?”

她點頭。

可這個想法也太理想化了。

我問她:“那你有沒有想過,那些人既然有能力掩蓋真相,又怎麽會那麽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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